紫宸宫内阁寂然,伸手能觑五指,却只依稀一个轮廓。
明纸糊的窗子隐泛了白,辛鸿度侧过身,蔽在阴郁里的手清明了些许。他瞧了眼一丝不漏的壁,往那夜宴图靠去。
秘阁四壁紧封,辛鸿度拐过甬道际,便觉着压在眼上的光更重了些。
晶透的品茗杯陨了自身碎在地上,絮状的肌理由中心向四处散开,冻在盏内的旗袍由底而上升华。
辛鸿度两手拢在袖里,躬身挪步到碎了一地的古法琉璃处,脚底使了个劲儿,双腿这便折在地上。他将碎片拾起,冰冰凉的质感攀上他的指尖,再缓缓蔓延到神海,清明了神思。
“大家消消气,天色快亮了,先去歇息吧。”辛鸿度将最后一角碎片安放在衣袖里,略收紧了袖口,低首闻声道。
元帝侧头微眯眼,唇动了动,手中一颗颗扣着的珠串忽地停住,“赵家,将手伸到了驱度寐,更伸到了朕的后宫。”
辛鸿度瞥在左侧的眼一动,直直垂着望着双足。
元帝扯进了手中珠串,起身,“驱度寐国,与赵家勾结,意在我西阙江山。”珠串叫他扯大了些,金线紧绷而断,自他掌中翻滚而下落于地上,元帝手中余留一颗珠子。串在中央的穗子飘置地面,青色的珠子随元帝扬手过头顶的动作狠掷于地。
双臂撑案,元帝阖起双目,舒气声自鼻间喷吐,他胸膛起伏若山峦绵延。半晌,骤然收了一手倾身上前拂了案上的宣纸去。
“晋王——”元帝转过身,一手搭在椅背上,“胆大包天!”
忽拔高的声儿几欲刺穿了宫墙,目眦尽裂,在椅背上重拍几下。
天子之怒,无人敢承。辛鸿度早食趣儿跪在那处,不接也不答。
元帝食指在扳指上蹭了蹭,铿锵有声,不怒自威,“朕,许他晋王之位,倒叫他生了太多不安分的念头!”
如今朝中局势四分,一派拥护占着正统之名的太子君胤,一派自是以赵姜两家为首拥护晋王君衡岱,再有一派以景垣侯为首只受元帝差遣,其余人则位处中立,并未言明立场。
晋王与太子争锋,已是烟阳大白的秘密。元帝监察西阙,自不会不清楚此事。晋王胆敢如此无礼,是元帝默许了的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