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中州刺史,鱼景尧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若不是上头还有个天平节度使压其一头,在这濮州地界,他鱼景尧便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——如此,谓之家大业大也着实不为过。
鱼寒酥与鱼凡信乃是鱼景尧正妻施室所出,在鱼府地位与其他侧室偏方的庶出女子自是不同;
然待鱼府上下从老爷少爷双双亡故、大小姐也即将魂归天外的惊恐中一回过神,人性中的丑恶便再也抑制不住,由他们助力,最终还是将整座鱼府拖入了人间地狱。
陈遥赶到之时,不仅鱼景尧这些侧室偏房的姬妾纷纷在抢夺鱼府财物,一些鱼家子弟更在肆意争夺,甚至不惜与府中有同样心思的仆从下人们反目成仇,刀刃相见——
陈遥才跨入鱼府,便见得萧绝被五六个持剑少年围于角落,情况已是极为凶险。
萧绝作为鱼景尧贴身家将,身手自是了得,但身手再好,也架不住人心叵测,他现下正仗剑半跪于墙角,周身遍布血污,左臂更是不翼而飞;
而他面前的几人,不过都是些半大孩子,有男有女,一个个凶神恶煞,围住这汉子不停谩骂。
“狗仗人势的奴才!平日里跟着凡信那杂碎耀武扬威,如今被老不死一剑刺死,天道好轮回,何其快哉!萧绝,你这么忠心,何故不随这对狗父子同赴黄泉?”
其中一持剑少年剑指萧绝面门,哈哈笑道——
这人姓鱼名刑,陈遥认识,当初随鱼凡信当街策马之时,便是自马背上跌落下来那两人之一。
看来此人也当是鱼家子弟,只不过到底是庶出,终日只能跟在鱼凡信身后。
“就是!事已至此,鱼家已亡,濮州将倾,你这奴才,还守着那小娘皮作甚?让本小姐一剑杀了她便是,也省得她再生痛苦。”
“没错,萧大哥,你也不仔细想想,妾身这做妹妹的,怎舍得看姐姐受苦,是不是?”
此间说话的是另两个身着紫袍、腰系玉带,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女——
不必说,当是鱼寒酥庶出的妹妹们,她们口中一句一个小娘皮,身上却是随鱼寒酥一般,也纷纷走男扮女装的路数。
“狗奴才就是狗奴才,平日里看家护院也就罢了!今日我等兄妹齐心,要为姐姐脱离苦海,没想城南那乞丐丫头也敢上前阻拦,你这狗奴才不帮衬我等,居然还护着那臭乞儿,老娘恨不得多剐她几刀,让她明白明白自己低贱的身份!”
穷苦家的孩子爱抱团,是靠聚合血脉求生存;富贵家的孩子易争斗,是想分割血脉享生活。
这些道理陈遥都懂,更何况这还是在刺史府,天花板还是鱼凡信这等心性的大哥,这些庶出子弟在长期的被压迫与屈辱中导致精神扭曲也情有可原。
而至于这萧姓家将?
陈遥对他其实并没什么好感,不过这也不怪他,立场不同,陈遥能理解。
但不管怎么说,鱼家父子双双殒命,这汉子没同其余人那般落井下石,依旧守在这鱼府大院,尽忠职守,光凭这一点,陈遥便得救他。
陈遥当下虽无高强武艺,但好歹也随着梁大哥扎了数日马步,单是挂六只水桶的臂力,也不是面前这些富家子弟所能阻挡得了的;然而正当陈遥准备上前救下萧绝,冷不丁突然听到这么一句。
陈遥登时一愣,难以置信地问道,“你们……在说什么?”
一众鱼家子弟正围着血流不止怒目相向的萧绝冷嘲热讽破口大骂,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人说话,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抢东西抢到这里来了,闻言正欲转身直接下刀,不想一回头,却是看到个浑身灰扑扑的绿袍锦衣少年郎。
陈遥这身婚服一直没来得及换下,之前在城头来回折腾,后又策马火急火燎赶回鱼府,当下周身早已是蒙尘染土,亮眼的翠色也早是失了色泽。
但即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