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尺木接过茶汤,这一回他倒没有狼吞虎咽,而是慢品细尝起来。茶汤入口,魏尺木只觉这碗带有水墨丹青的浓茶与先前的那碗还有许多不同,其间细微之处,难以尽说。
魏尺木静静地吃尽这一碗茶,口中香气无尽,心底回味无穷,方知这世间除了武功之外,诸物一旦到了极致的境界,便皆有无比奇妙之处。
那银裘女子见魏尺木良久无言,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滋味如何?”
魏尺木回过神来,由衷赞道:“当真是妙不可言,我从未吃过这等好茶!”
银裘女子听了这溢美之词,眼中一抹淡淡的喜色稍闪即逝,她又问道:“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,又来自哪里。”
魏尺木老实回道:“相州魏尺木。”
银裘女子问道:“这‘尺木’二字何解?”
魏尺木道:“这二字出自《吕氏春秋》中‘尺之木必有节目,寸之玉必有瑕瓋’一句。”
银裘女子沉吟一番,继而点头道:“所谓‘万物不可全,贵取其一也’,倒是个好名字。”
魏尺木听了这话,便知这银裘女子必定读过这部书。他也想要问一问这银裘女子的名字,却因先前之事怕再唐突了佳人,一时呆在了原处欲言又止。
那银裘女子似乎是看穿了魏尺木的心思,索性直接开口报了芳名:“苏如月。”
魏尺木心道:“原来那‘苏’字是她的姓氏。”他听了这名字,不禁又想起“颜如诗”来。魏尺木如今不知黄贞是否还在百家盟里,若她一直都在百家盟,为何忍心让他蒙受冤屈,以至于他终日逃命,几度寻死?若她不在百家盟里,又会去了哪里?魏尺木百思不解,只能在心底喟然长叹。
苏如月见魏尺木这副神情,不解道:“这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妥?”
魏尺木闻言,自觉失态,窘笑道:“没有,不过是想起了……一个故人罢了。”
苏如月神色不变,却一语道破:“是心上人罢?”
魏尺木点头复又摇头,黄贞是他的心上人,可这心上人却没把他放在心上。苏如月也不多问,径自走了。只留下魏尺木一个人对着那未烬的火炉,黯然神伤。
魏尺木在这世外茶源里一连休养了数日,除了内力仍被锁着之外,外伤皆已痊愈。这还要得益于苏如月的灵茶妙药,几有起死回生之效。
魏尺木这几日终日里与山兽为伍,与林鸟厮混,心中有十分的惬意,全忘了昔时之冤屈,近日之苦难,就连积郁的戾气杀心都消散了许多。非但如此,魏尺木许是受了苏如月的侵染,竟对茶之一道生了兴致。苏如月亦是不耐其烦,悉心教授:从神农到陆羽,从《茶赋》到《茶经》,从煮茶到煎茶,从用水到用火……魏尺天资聪慧,又肯用功,不过几日便已学得有模有样。
这一日,天色阴沉,乌云蔽日,隐有坠雪之象。魏尺木正坐在林下悠闲地看着牛犊羊羔,狼崽虎儿,只见苏如月漫步而来。
苏如月忽道:“我带你去个地方罢。”说罢,也不管魏尺木愿不愿意,便已转身离去。
苏如月不作多说,魏尺木也不作多问。两人一前一后,穿林越阻,踩石过桥,沿途有山亭水榭,枯树断流。二人直来到一片幽静处,那里止有一间木阁,显得十分孤独。那木阁古朴雅致,牌匾上写有“约古”两个绿字,取“与古人相约”之意。字迹娟秀而夹有一丝出尘的味道,想必是出自苏如月之手。
苏如月推门而入,只见“约古阁”里列着一排排的褐色木架,木架上堆满了新书旧卷。书阁里面除了书之外,还有一案一椅。那书案上搁着一纸旧稿,字迹已干,想必是几日前的了。
苏如月请魏尺木落座,她自己却轻轻斜靠在案头。魏尺木一眼瞥去,但见其中多是竹简。他以为苏如月常年隐居在这世外茶源之中,不通外界有无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