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前往晋阳的小路上缓缓地走着。冉盈坐在车里,臂间扌包着冰冷的冉英。只有紧紧地扌包着他,冉盈才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所有。
短短一个下午,她已什么都失去了。
冉英死了,宇文泰失去了,连她一直以来苦苦保护的玉玺的秘密都是假的——到头来,她仍然只是一个影子。
车外的风漏进来,冰冷刺骨。她不由得将怀中的冉英抱得更紧。与她相比,冉英才是更加凄苦的那个吧。
她至少还一无所知地、和宇文泰有过一段缱绻相爱的时光。尽管他们开始于他的那个毫不光彩的阴谋,但是他们相爱的心却是真的吧。
想到这里,冉盈觉得心里掠过排山倒海的疼痛。她无法原谅他,她已永失了她的挚爱!
温热的泪悄悄划过脸颊。
她伸手到怀中去摸丝帕,却摸到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。
这是哪里来的?
她打开那张纸,映入眼中的是冉英的字。
麦积山青峰崖。
冉盈浑身一震。阿英是何时将这张纸悄悄放入她怀中的?
他到底还是在临死前将玉玺的秘密告诉了她。
他没有背叛她,也没有背叛冉氏全族。
“阿英……”眼泪又一次滑过她的脸颊。
高肃驱马来到车外,对着里面说“阿盈,还有半日我们就到晋阳了。”
从洛阳过来,鹅毛大雪下了一路。高肃心里想,今年冬天好像特别冷。
这次洛阳之行,高肃大获全胜,惟一的意外是没有拿到传国玉玺,而唯一知道线索的冉英已经带着这个秘密永远地睡去了。
对他来说,这并不是最坏的结局,横竖谁都没有得到,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。最让他得意的,是亲眼看到了宇文泰那于世无匹的脸上露出的痛苦又受挫的表情。
在高肃的心里,这从来就不是为了夺取玉玺,或者争夺冉盈。
在高肃的心里,这是一场他和宇文泰之间的战争。
想到这里,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。
这就是王父整日在家中赞不绝口的宇文黑獭?他不过是略施小计,宇文泰就在自己面前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呀。
宇文泰,你眼睁睁失去冉盈已经很痛苦了吧?别急,还有更大的痛苦在等着你……
蓦地,听到身边马车里传出轻轻的歌声,幽幽荡荡,婉婉凄凄。
那是坊间流行的折杨柳枝歌。
腹中愁不乐,愿作郎马鞭。出入擐郎臂,蹀坐郎膝边。
冉盈痴迷迷唱了很久,才恍然,她所唱的,是一首情歌。是她在灞河边的伎馆里学来的,却从未唱给宇文泰听过。
高肃默默地听着,从腰后抽出那支玉笛放入唇间,吹奏着曲子伴着冉盈的歌声。笛声悠悠,碎飘天外,消失在无垠的大雪之中。
这晚,宇文泰又做了相同的梦。
他梦到他在洛阳迎娶阿盈,整条铜驼街灯笼高悬,照亮了宽阔辉煌的街道;他梦到冉盈身穿白毂裙,手持金折扇;他梦到病弱苍白的于子卿,梦到冉盈弃了他,毫不犹豫地朝于子卿走去。
他睁开眼,望着黑沉沉的屋梁。
如黄粱一梦,终是醒了。
窗外还在飘着鹅毛大雪。屋里两个火盆烧着,仍然觉得四下里寒气逼人。
他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雪片簌簌落下的声音,白天发生的一切恍如隔世。
他想到冉盈瘦弱的抖动的双肩,想到她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,想到她和高肃并肩离去没有回头的背影,想到他的阿盈已对他恨之入骨——
蓦地,只觉得眼角微湿。
他自问对她爱得坦荡。他敬她,爱她,宠她,为她费尽心机,一切能给的都给了她。可她……她为了于子卿对他深恨至此,连看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