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的清晨,大军还朝,长安的大道两旁挤满了迎接的百姓。
都知北方威胁不再,高欢又败走玉璧,从此关中崛起了。
汪洋如海的人群在看到大军出现在城门的那一刻便开始欢呼。这空前盛大的迎接盛况却并不能抚慰一分一毫宇文泰悲痛的心。
他满脑子都是冉盈。
进宫面见了皇帝,接受了赏赐之后,宇文泰匆匆赶往郎宅。诸将也一同前往。
郎宅此时挂着缟色的门头,一众僧人在灵堂外超度。气氛肃穆又悲伤。
到了跟前,却不敢过去了,宇文泰在门下静立良久不敢上前。
在来这里之前,他还冀望着一切都是一场误会。到了面前,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这一切都是真的?
他一步步走上台阶,还未进门,就看见灵堂里停放着的黑色的棺。
她真的不在了?
宇文泰只觉得脚下发软,如踩着暴雨之后的烂泥一般,深一脚,浅一脚。
这么多年来,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,他从来没有像这般,又害怕,又无助。
他希望时间能倒转回去,回到她同他说愿为他赴汤蹈火的那一刻。
若是时间能倒转回去,他会同她说,我不要你为我赴汤蹈火,我要你为我好好地活着。
院子里站着的贺楼齐见了他,连忙迎上来“柱国回来了!”
正要说什么,宇文泰伸手制止了他。
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。
长安刚下过一场雪,庭院里白雪堆积,玉树琼葩,却愈发称得眼前的景象萧瑟凄凉。
他走到棺旁,伸手轻轻抚过。
他的阿盈,如今静静地、长久地躺在里面,永远地睡了。她再也不会笑嘻嘻地令他欢喜、令他生气。
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。
他为什么要让她去玉璧赴险?玉璧失守了又怎样?长安丢了又如何?
他就算输到最后一败涂地一无所有,他至少还有他的阿盈啊!
他到底还是为了江山,失去了阿盈!
他再也支撑不住,扶着棺木勉强稳住身体,心如炸裂一般疼痛。
初见她时,正是阳春盛景。
马蹄踏得香满路,她如一片清丽的海棠花瓣,随着春风飘进了他的心里。
如今她不在了,他们之间那么多回忆都随着她的逝去消失不见。这世间再多盛景,从此也都没有了意义。
他曾同她相约百年,可从此,就要迭散在六道轮回之中了。千生万世,还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冉盈?
于谨抚棺伤感,说“郎英是柱国一手提拔,在秦州时就舍生救过柱国。后来助柱国战沙苑,守长安,护太子,又不辞路远来到灵州,又助韦孝宽守住玉璧——我听说,高欢的很多破城之计,都是他设法化解的……他总算不负柱国的期望和信任。”
听说停灵当天皇太子就来过了,还伤心地哭了很久,又挥毫写下了悼词“国士无双”,似是和郎英生前有很深的交情。
李虎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,惋惜道“真是太年轻了……如此年轻有为,谁知竟天不假年。”
立在一旁的独孤如愿也伤感不已。
阿盈那孩子总是那么出人意料,当初在荆州救了他妻儿性命,又做了那么多男人都做不了的事。怨不得黑獭如此在意她。
只可惜,他们的缘分竟这样断了。
苏绰非常伤心,落下泪来,哽咽道“阿英……还记得我们一同在青松书院求学的情景,后来我们几个常来郎府喝酒谈天,一情一景还历历在目,怎么就……就再也见不到他了!”
各人祭奠之后,宇文泰轻轻说“诸位先回吧。孤还想在这里停留一会儿。”
众人都想,他大概还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