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贺楼齐白日里同她说的那些话,冉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,轻声说“昨天是我不好,让你难过了。”
宇文泰见不得她落泪,哼了一声,丢下手中的最后一块石榴皮,扭过脸去,闷着声音说“我有什么可难过的。”
冉盈往他身边爬了两步,到了他的跟前,仰脸看着他,拉起他的手轻声说“阿泰,你别生气了,我不该和别人喝酒醉成那样。我……我再不那样令你伤心了。”
从未有过的温顺乖巧令他一愣,直觉得她又在酝酿什么戏弄他的小把戏,不禁垂目警惕地看着她“不胡闹了?”
她俯身伏在他的膝盖上,特别乖特别乖地说“是我不好,我太任性了,没有体察到你的心……”
宇文泰想到自己昨天发脾气的时候她那张惊恐的小脸,到底还是心软了。他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头发,说“我也并不是有心要同你发那样大的脾气。吓着了吧?”
冉盈自他膝上起身,缓步走到凉亭边,掀开洁白的纱帐,默默地看着明月倒映的湖水。
月光那样明亮皎洁,湖面如笼轻纱。微风一吹,湖面就皱了,碎了满湖的月影,如他俩涟漪阵阵的心。
宇文泰不说话。尊严受挫固然是一个原因,可更多的,还是担心她吧。
惟恐自己一个疏漏,令她陷入危险之中。
冉盈回过头,见宇文泰依旧那样盘膝坐着,一动也不动,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。她轻声说“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。我……我喜欢过子卿,可是我早已变心了,我喜欢上了你,很喜欢很喜欢。我明知道喜欢上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,我也努力克制自己了,可是我就是忍不住,我忍不住被你吸引,忍不住地喜欢你,忍不住地对你有幻想……”
宇文泰敛目垂首,一动不动,背对着她悄悄地动容。
“可我不该喜欢你对吗?阿泰,你要娶公主的时候,可知道我有多难过吗?”
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。
“宇文泰不需要我了,他有更好的东西去追求,挥挥手就把我扔下。可我要去哪里再找一个和他一样的人?”
说着说着,想到那时的心酸委屈,她猛的转过身去,双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脸,眼泪流出来了。
“你那么好,可你站得太高了。那么多世家女喜欢你,想要得到你。而我有什么呢?我没有家世,没有与生俱来的地位,也不如她们娇艳妩媚惹人怜爱……后来我懂了,我只有让自己变得对你有用,你才不会像上次那样抛弃我。我做了那么多的事,像个小孩子一样,只想得到你的一句夸奖。我怕自己对你来说可有可无,怕有一天你又不要我了。到那时,我还有什么选择?”
宇文泰起身走到她身后,捉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,静静地看着她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这个狡猾的小家伙,将自己藏得那么深,以至于他从来没有察觉到她的内心是如此不安和自卑。
她总是用很笃定的语气和他说话,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他竟然没有发现,她硬撑着为他做了那么多女人做不了的事情,只是因为怕被他再次抛弃。
她宁愿相信他的感情是有所要求有所图的,也不相信他会全心全意、不求回报地爱着她。
他明白了,她的那些心事,他一下子全明白了。
她年少无知,初涉情事,很多东西,她没经历过,也不明白。
她也不敢问他,只凭自己的本能去判断和反应。
当初在郎宅的小竹林里看汉武帝招魂李夫人的皮影戏时,她就婉转地告诉过他,她不愿以色事人,她懂得色衰而爱驰的道理。
他弃她而娶公主,她就更加笃定了一段感情只有喜爱根本无法长久。所以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,以为如果在除了感情的其他方面他也离不开她,她才不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