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泰见冉盈沉默着,眼底有晶亮的闪光,问“为什么哭了?”
冉盈想起白天惨死的那个女子,抬起头忽然对他“我忽然觉得,女子嫁了人也挺苦的……”
那女子死了不久,尸体就被拖走,不知埋到哪里去了。
宇文泰听了,也看着她。她的眼睛清澈明净,闪着悲悯的光。
他说“要嫁对人才好啊。”
“可是她们在出嫁之前,也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冉盈说着,默默想,为什么不能自己挑选喜欢的人呢?男婚女嫁是要相守一生的,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怎样,就盲目地出嫁了呢?
“那么请问你,你想要如何事先了解自己要嫁的人?你又如何能知道,自己有没有瞎了狗眼看错人?”宇文泰又没好气了。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?回了长安该让她抄抄《女诫》了。
冉盈被他一噎,不满了翻了个白眼,倒想到另一件事情“你们鲜卑人都早婚,你为何还未娶妻?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吗?”
这句话问到宇文泰一个隐秘的痛处。他看着她,雪白的小脸此时又黑又脏,称得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特别明亮纯净。
他不想和她斗嘴,笑了笑没说话。
冉盈却嘀嘀咕咕“也对啊,你忙得整天也见不着人,脾气又不好,嫁给你可有得气受。人家也没道理平白无故把女儿送到你府上受这种委屈。”
宇文泰“……”
他让着她,她还得寸进尺起来了。
“我脾气不好吗?”他自觉已经对她很有耐心了。要是换了旁人,整天一开口就是冲着气死他去的,他早就把那人流放到敦煌开石窟去了。
可是冉盈丝毫也没有接受到他的善意,依旧嘀嘀咕咕“你脾气哪里好啦?动不动就罚我这个罚我那个。还特别小气,一点点小恩惠就追着要报答。偏偏地位还那么高,又惹不起,谁敢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啊。”
宇文泰无奈了“够了,我也没这么差……”
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,幽幽地说“我曾经倒是有个想娶的人,不过被她抛弃了。”
“哈?还有人敢抛弃你?”冉盈很不严肃地笑了。但她也有些诧异,是什么样的女子,竟会抛下他。他的身后,也是很长的一串故事吧。
明明是这样危险的处境和有些哀伤的气氛,却瞬间被她破坏了。宇文泰有些无奈,却也忍不住笑了,伸手揪住她的脸“连你这种小刁民都敢对我如此放肆!”
“哎哎哎哎……疼疼疼疼疼……”冉盈护住脸直喊痛。
他不满地瞅着她,想,他怎么就不会被人抛弃,他不光被人抛弃过,此刻还被人嫌弃呢。
“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是丞相……谁还没点说不出口的往事?”他强行辩解。
冉盈扯开他的手,揉着发痛的脸颊忽然又问“秦州刺史是谁?”
宇文泰想了一下,说“是王盟的堂兄,好像叫王世超。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是秦州刺史,朝中对他的风评一直都还好,所以先帝驾崩后,我也一直没换他。怎么?”
冉盈摇摇头,一边想着什么一边低声说“竟是阿懋的从父。我总觉得这个组织和秦州的地方官府脱不了干系。这些铁甲人,不像是散兵游勇的匪众;那些粮食的来源,也很奇怪。这么大的金矿,开采出来的金子又流向了哪里?”
宇文泰没想到她也想到了这些。他接口说“朝廷下拨了赈灾的粮款,若说是地方官府层层盘剥也有可能,但是一粒粮都没到灾民手里,也确实不正常。贪官也没有这样的贪法。”
“我觉得……”冉盈抬眼看着宇文泰,“若真和王世超有关系,极可能和京中的官员也有牵连。”
宇文泰反而一笑,伸手抚着她的头发,怜爱地看着她轻声说“不要想这些了,休息一会儿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