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卿抱过琴,递到冉盈面前,看着她轻声说“阿英,为我弹一曲吧。”
冉盈抬脸看着他如宝石一般明亮的双眼,在满室通明的烛火映照下闪着沉静温柔的光。
她的手不安地搅动着衣角。他方才已看到她和宇文泰在花园里独处,为何还要如此?
见她一脸不安,兀自不动,子卿又唤了一声“阿英。”
冉盈强忍住心里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涌来的酸涩,拼命地告诉自己,今晚不能失态,今晚绝不能失态!
她深吸一口气,接过他手里的琴,席地将琴置于膝上,伸手轻拂过上面的丝弦。
这上好的琴,通身漆黑,尾上系着长长的青穗。丝弦在灯火下微微发亮。这是他抚了无数遍的琴,是他为她抚《凤求凰》的琴。
当初月色清华,晚风如绵,他在树下抚琴,她坐在他的身旁翻看着《世说新语》。看得兴起,转头对子卿说“子卿,我们俩这般坐在这里,正是蒹葭倚玉树1。”
那白衣少年不悦,说“你夸自己是玉树便也罢了,为何贬我为蒹葭?”
冉盈捂着嘴笑起来“不,你是玉树,我是蒹葭。”
子卿一笑,在她耳边轻声说“你是婉如清扬。”
绵绵往事还历历在目,现在要用这张琴,为他弹一首离别的曲子吗?从此天涯陌路,两不相干。
“快弹呀。”周围有人轻声催促着。
冉盈沉吟片刻,葱般修长的手指一拨。
一曲《桃夭》。
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
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心神俱乱,指尖轻颤,这曲专为迎娶新妇而作的《桃夭》弹得如此艰涩,屡屡出错。冉盈越弹越心烦意乱,忍不住的面红耳赤,越来越恼火,指下也完全没了章法,直恨不得拨断琴弦,离席而去。
李昺不忍再听下去,轻声说“好了,阿英,你别弹了……”
那边厢,其他宾客们都被这琴声吸引,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不知出了什么事,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;一众同窗也不知阿英为何失态至此,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。
正在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,一个磁沉又傲慢的声音传来“这琴弹得……真是魔音穿耳啊。如今青松书院的学子都如此不长进吗?”
冉盈低头使劲闭了一下眼睛。是他,他来替她解围。
众学子回头一见来人,都肃然起敬,纷纷拱手行礼“丞相大人。”
宇文泰微微点头致意,慢悠悠地走到冉盈面前,低眼看着她垂头窘迫的样子,慵懒着声音道“这位小郎君,你这种琴艺,可是折辱了青松书院的名声啊。”
他嘴上揶揄着她,心里却又不痛快。他目睹了她今晚的哭泣、失态、所有的窘迫和失措,都是因为那个少年的另娶了他人!
众学子都知眼前这个气度尊贵、雍容雅步的青年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一句话便可让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平步青云或永无出头之日。因此这时,谁也不愿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为冉盈解围。从小在权贵家庭里耳濡目染出的察言观色趋利避害,已成为一种本能,渗透到他们每个人的血液里。
众人皆屏息,等着看她的笑话。
冉盈低着头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轻声道“郎英……学艺不精……坏了丞相的雅兴……”
宇文泰淡淡一笑,还未发话,子卿却上前一步,端正地行了个礼说“丞相大人有所不知,阿英刚入书院不久,因此,琴艺差了些。但是……她的这份心意,学生仍然十分感动。”
宇文泰闻言,细长锐利的丹凤眼朝他一斜,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“哦?十分感动?这曲子弹得令人感动么?”
子卿未看他,而是一直痴痴地看着冉盈,缓缓诉来“阿英的琴艺是学生所教。记得阿英刚到书院时,连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