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浓将糕团搁到杨公公手边,笑道:“难为公公还记得我一个小丫头。”
杨公公如今是御前的三等太监,虽不得近身伺候,但怎么说也是皇帝身边的人。
若是他心大一些,靠些贿赂过好日子,也是轻而易举的。不过要收人贿赂,自然也就要卖人消息,杨公公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,偶尔收个几两银子,随一下大流也就是了,其余的脏事,到底是不曾碰过。
即便他不做脏事,如今的日子也比从前在车辂院好上许多,再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妇,境遇也是大变。
杨公公对吴罚不甚了解,只记得也不是个多受重视的,至于这个被嫡母撇在宫里的小姑娘,杨公公还是很有几分印象的。
杨公公想起郑令意当初的狼狈处境,再看一看那时解救她的人,如今成了她的夫君,不禁又起感慨,“你们两个,倒可算是青梅竹马?可是家里长辈指腹为婚?”
郑令意自嘲的笑一笑,含笑看了吴罚一眼,见他侧脸英俊,心里觉得老天爷有时候虽然可恶,但到底也没往泥地里头糟践自己。
“青梅竹马?算是吧。指腹为婚,可真是没有,应该说是歪打正着。”
杨公公听得不甚明了,但也不好追问详情,道:“我猜,其中曲折离奇,大概够写一本话本了。”
“公公从车辂院一路到御前,一路挣扎求存,想来也是艰难的。”吴罚进出宫中几次,只觉宦官相争不比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少多少。
杨公公默了一会,点点头,与这两人交谈,倒生出有几分知己之感。
他忆起自己来亲传御旨意内容,将吴罚提拔为寺丞,而且令设巡狱密使一职,年纪轻轻,孤位高悬,也不知他有没有严寺卿的本事,能守好自己的位置。
杨公公这样想着,就看了吴罚一眼。
吴罚的目光不闪不避,很直接的问:“公公想说什么?”
杨公公被他这么一戳,原本有些踌躇的话就不受控的冒了出来,“你,多少小心些。虽说这个官职是特设的,只是比照四品官的份例,但毕竟是有面呈圣上之便……
什么权利倾轧,党派勾连,若有一个沾染上了,吴罚恐怕就要被直接摘掉脑袋了。
他一说完就有几分后悔,深觉自己多嘴,往严重了说,他方才言语里的深意,可是在诛圣上的心。
吴罚起身朝杨公公一拜,道:“肺腑良言,多谢公公直言,必定铭记在心。”
郑令意一时不察杨公公的话,见吴罚这样郑重其事,亦十分的惊讶。
杨公公见他懂了,又是怕又是喜,矛盾万分。
怕的是自己口出不敬之语,喜的是这小子不算他白操心一回,是个聪明的。
吴罚将手指往唇上一搁,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叫杨公公有些镇定下来,道:“我也该走了。”
“公公。”郑令意开口叫住了他,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若来得是别人,郑令意自然能够说说笑笑的就把手里的银子给送出去,可杨公公的性子却是有些不一样,从前在车辂院的时候,他都只取车马费,如今换了地界当差,也不知这不收钱的性子改了没有。
郑令意犹犹豫豫的将银子递给杨公公,颇为可笑的问道:“辛苦您来上一趟的茶水钱,您收吗?”
杨公公却是干脆的一把接过,颠了颠分量,道:“人人都知道来递好消息,赏钱少不了,即便是我不介意吃粗茶淡饭,可上头的大人却是要锦衣玉食的。”
这钱袋里头要与杨公公‘同喜’一番的银子,有一大半是要上供的。
郑令意倒不觉得意外,朝绿浓一勾手指,又摸了一包银子出来。
“够了够了,”杨公公推拒道:“我可不想养刁了他们的胃口。”
“给您的呀,总是找补起来。